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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理的倒相》外傳──《靈魂之歌》第2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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抵達下一個目的地是兩天後，他們來到一座建在丘陵上的大城。這裡周圍的植被更茂密些，雖然處處仍可看見斑駁的沙礫地帶。

入城沒幾天，他們便獲得在某座石造殿堂裡表演的機會。櫻子彈著豎琴，傑立爾敲打皮鼓，而老師谷雷夫站在大廳中央高歌，渾厚的嗓音迴盪於石壁間，猶如天籟。

年長的吟遊詩人滿頭銀髮，兩側綁著曲捲的羊角，勾狀的尖端懸於耳緣。他挺著胸膛，音調上揚時恍如戰歌，撼動聽者的心。傑立爾的鼓擊又深又沉，每每與老師的音調一步步增強，墊著歌聲直衝高潮，像是燄陽。櫻子的豎琴則似流水，輕細飄晃，在歌聲邊緣迴盪，在人們毫無自覺的情況下勾引著他們的情緒。她也時而唱起合音，以甜美的女聲點綴老師渾厚的嗓音。

到了某些時刻，精明的傑立爾會突然張開擊鼓的手，朝空中撒出某些東西──眼前的空氣立刻發出霹啪聲，燃起點點星火。這是他長期研究混合液的成果，也是他的拿手技倆，總能贏得觀眾的喝采。

形形色色的群眾待他們表演完畢，紛紛圍上來投幣。

「太棒了！」三人回到馬車上，傑立爾立刻興奮地盤點這次的收入。「這裡的人竟然會給銀幣！」他撈起一把銅板，挑出裡頭幾枚白亮的硬幣。

「第七丘陵這一帶，是藤雲之國最富庶的地方。」谷雷夫叼著菸斗，再次頭也沒抬地撰寫東西。

「啊！您看，竟然還有一枚西翡大陸的金幣！」傑立爾驚呼。

「我看看，」櫻子吃驚地接過那枚金幣，上頭是以異國語言刻出來的獨特符文。「真的耶……所以應該有貴族混在觀眾裡面。」

若是普通人，應該付不起船資去那北方的偏遠大陸。據說西翡大陸擁有濕潤的高原和綿延的群山，還有繁華的港都與靜逸的朝聖之路。

谷雷夫似乎並不在意，只自顧自地打量著羊皮紙上的詩詞。

櫻子從老師的學徒當起，現在已是能獨自吟唱的詩人，卻從未自己譜過曲。

成為吟遊詩人的學徒，首先必須學會數種樂器，並專攻屬於自己的一種，然後才學習歌唱──那是在夜晚獨自面對營火練唱數百小時後的事。正式成了詩人後，便要會吟唱一些經典詩詞，包括〈雙子女神的眼淚〉、〈賜恩者輓歌〉等等。另外，了解知名的傳說故事也是很重要的──孩子們多的地方，總是要求吟遊詩人說些外地的故事。櫻子和傑立爾現在正處於這階段，已習慣於表演。同時他們也必須學習武藝，因為四處遊走總有機會碰上危險。

而當一位吟遊詩人打響了知名度，自然會希望自我挑戰，作出新的詩歌。當然，想創作出與群眾立即產生共鳴的詩歌非常困難。經驗老到的谷雷夫已有相當能耐，創作出不下三十首的歌，經過一次又一次的琢句雕詞，現在已能讓聽眾第一次聽見就喜歡上。

然而自古以來，所有吟遊詩人都希望作出一首前所未有的魔力之詩。「像我們終其一生都在創作的詩人啊，」谷雷夫曾經告訴過他們：「都希望達到一個最高境界，創造出『靈魂之歌』。」

「那是什麼意思？」櫻子當時問。

「初次吟誦，便能改變整個世界的詩詞。」老師靜靜地說。

傑立爾露出狐疑的表情說：「不可能吧。有那樣的東西嗎？」

「總有一天會有人做出那樣的詩。」谷雷夫回道：「但歷史上，至今從未有人成功過。」

櫻子當時聽得入神。這是非常崇高的目標，也讓走在吟遊詩人道路上的她，更加地雀躍不已。

「老師，看今天群眾的反應，說不定您已經達到『靈魂之歌』的境界了！」傑立爾的話將櫻子的思緒拉回當下。

「傻子，那首歌我們表演幾百次了？」谷雷夫回答：「才不過多賺了幾個錢，跟改變世界還差得遠。」

此時，馬車旁出現了一個身影。「請問，您是『號角之聲』谷雷夫嗎？」

他們全回過頭，看見一個穿著高雅黑衫的男人直挺挺地站在那兒。

谷雷夫咳了幾聲，點點頭。

「是這樣的，我是溫特大人的家丁。」男人的音調平淡得令人不舒服，然而他帶來的消息卻出乎櫻子的想像。「溫特大人想聘請您，為我們所舉辦的宴會吟詩。」

他們打聽過關於這城市的消息。溫特是城裡的知名地主，不僅與這裡的郡長關係匪淺，還時常擔任第七丘陵與其它城鎮交涉的大使。他在山頂擁有一座莊園，裡頭是座歷史悠久的美麗城堡。櫻子心裡猜想，原來西翡大陸的金幣是地主溫特給的。然而溫特有個不良的名聲，就是他十分好女色。

「時間呢？什麼樣的場合？」谷雷夫詢問。

「後天。艾菲頓公爵將遠道而來，拜訪我們家主人。」家丁回他：「溫特大人聽了您的歌，印象非常深刻。所以他希望在招待公爵的餘興節目裡，將您安插進去。」

「公爵……」傑立爾滿是雀斑的臉上冒出不可思議的表情，他立刻與櫻子交換了眼神。

據他們所握有的情報，艾菲頓公爵是十三個郡的統治者，領土包括第七、第四丘陵，以及第二十三丘之後的所有丘陵。他在藤雲之國的皇室政務廳也擁有一席之地。普通的吟遊詩人根本不會有機會在公爵面前表演。當然最主要的理由，是所有公爵都會雇用自己的貴族詩人，那些是自小被皇家音樂學院培養出來的詩人和樂師，受了最昂貴的教育，他們通常對吟遊詩人不屑一顧。

櫻子望著谷雷夫的側面，心想這可是難能可貴的機會，老師應該不會輕易放棄。

然而他們的老師了沉默許久。

「您的決定呢？」家丁的口吻似乎有些不耐煩。

「後天是嗎……」谷雷夫這才開口：「好，我們會去。」

「太好了，」家丁露出誇張的笑容。「那麼樂手的部分，溫特大人可以雇用任何您需要的陣容，屆時若您想要──」

「不用了，我有兩位弟子配合就夠了。」

「是嗎……」家丁頓了幾秒，瞥望傑立爾和櫻子，然後轉過來恢復那誇張的笑容說道：「我了解了。那麼期待後天傍晚，在我們的莊園見到您。」家丁轉身要離去，卻又回過頭來。「啊，差點忘了說，溫特大人的莊園在──」

「我知道位置。」老師打斷他。那家丁僵了一會，再度擠出大大的笑容，鞠躬後離去。

傑立爾難以掩飾自己的興奮，他舉起雙手叫道：「我們竟然要在公爵面前表演啊！老師，我們要拿出哪幾首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