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師(2)》
作者:DARK櫻薰
插畫:麻先みち

 

★一場紛爭終結於一顆黑漆漆的守護體之卵,但緊接而來的,是更多因為這顆蛋衍生的麻煩事!?
★《備位冥使》《食夢之鑰》人氣長紅作家DARK櫻薰,為您獻上滿滿美少年的全新力作第二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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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調查

燭光搖曳,兩道朦朧的黑影在一棟木造房屋內走動。

夜晚的木屋周圍透著詭異的氛圍,寒意陣陣襲來。

宛如沁入骨髓一般。時節尚未轉冷,這樣的低溫可說相當不自然。

透過那晦暗的橘紅色光芒,勉強看得出木屋當中的狀況。

──房內擺著精緻而簡樸的木桌椅。兩名一褐一藍、身穿古代袍裝的青年彷彿感覺不到那股寒意,各自做著自己的事。

褐色衣袍的青年站在門旁,微側著頭,黑色的髮絲微微垂落眼前。他半瞇起褐色的瞳眸,抬手將頭髮撥至肩後,再挪動眼簾,停佇在木桌那閃動火光的燭台上。

木桌旁坐著的是藍袍青年,他的左右眼顏色不同,左褐右黑。他注意到褐衣青年的動作,淡漠道:

「要是嫌頭髮長大可剪掉,留著礙眼。」

聞言,褐袍青年不悅咂舌,但這不快的情緒僅僅維持數秒。他窸窸窣窣地摸索衣袍,掏出一顆不知名的物品,伸給藍袍青年看。

藍袍青年盯著他的手良久,才嘆息道:

「看不懂,明說吧。」

面對對方不感興趣的態度,褐袍青年搖了搖頭,並未將手攤開,而是把那東西拋給藍袍青年。

藍袍青年抬手接住朝自己砸來的物體,望著它,眉頭依舊微微皺起:

「這到底是……?」

許久後,當這句疑問自藍袍青年的唇中吐出,褐袍青年不禁露出得意的笑容,能從藍袍青年的口中聽到肯定句以外的話語,對他似乎是極大的讚美。

褐袍青年並不打算賣關子,公布了答案──

§

喬棠默緩緩醒了過來,抬起右手揉揉惺忪的雙眼,習慣性地往床頭摸索自己的眼鏡。

他大大地打了個呵欠,左手朝旁一伸,碰觸到某個物體。

他下意識看了過去。

一顆小小的、黑得發亮的蛋,正散發著淡淡光芒。喬棠默微偏著頭,眉頭深鎖,似乎在思考些什麼。

方才他好像夢到了什麼,內容卻全忘光了。

不過他並不打算繼續深究,畢竟這樣的事以前幾乎天天發生,要是過度在意夢境內容,只怕他會想破頭,然後上課就遲到了吧。

他盯著床頭的鬧鐘,想著今天是假日,是不是該鑽回被窩睡個回籠覺呢?

才剛這麼想,外面便傳來了巨大的關門聲響。

「……」

喬棠默無言了數秒,接著深深地嘆了口氣。一踏出房間,便看到互相對峙的兩人──

夜胤青和方桐祐。

看來方才外面傳來的巨響,是兩人搶著進浴室梳洗所造成的。

對著依然無法和睦相處的他們,喬棠默指著浴室,問:

「兩位沒有要進去的話,我就先用囉?」

此時,主臥室的門打開,喬棠默一轉頭,見養父正淺淺笑著朝他們看過來。

「怎麼了?」

「沒、沒事。」

夜胤青搶話道:

「剛才風很大,所以門被吹關了……」

喬淵泉噢了一聲,轉身回到房間內。

「小棠,你先吧,我晚點用。」

方桐祐搖搖頭,悻悻然走回房間,夜胤青也是。

這兩人現在睡在同一間房,幾乎每天都有大小紛爭發生,但他們至少不會選在喬淵泉的眼皮底下鬧事。

為什麼呢?夜胤青還想活命,方桐祐不想被揍,答案就是這麼簡單。

見到氣焰盡失的夜胤青,以及不知該如何應付養父的青梅竹馬,喬棠默無奈之餘,其實覺得有些逗趣。

沒錯,喬府內的「食物鍊」出現了改變。

一切全都是從數天前,喬棠默的養父──喬淵泉回家開始的。自從他一改往日流浪習性,回到家裡居住後,喬棠默深深體會到,家裡的氣氛變得有些微妙。

發生在慶安大學的無靈使事件落幕後,喬淵泉便領著夜胤青和方桐祐前往守師大本營──守師同盟,解決了長久困擾方桐祐的問題。

喬淵泉的辦事效率究竟有多高呢?一行人當天上午出門,當晚便收工回來了。

不過說是晚上,實際時間已近半夜。喬棠默在客廳等他們等到睡著,直到被眾人歸來的雜音驚醒,見方桐祐平安歸來,這才安心回房睡覺。

由於一家之主回到喬家,暫時借用喬淵泉房間的方桐祐自然得搬出去。但他並沒有回到隔壁的自己家,而是依然待在喬家。原來事件過後,為了堵眾人悠悠之口,喬淵泉信守自己的諾言,強收方桐祐為徒弟。

喬淵泉這招出得可說是快狠準,既然守師同盟的老師都已經表示要收徒弟了,其他守師自然不敢提出反對留下方桐祐的異議。

然而鑒於方桐祐曾與守師們為敵,這個方案多了個但書──喬淵泉必須盯著方桐祐,不能放任他過於自由,也不能讓他與在慶安大學認識的護師有所接觸。一但違反規定,方桐祐將會遭受嚴厲懲罰。

「我還是第一次知道,當老師的徒弟必須寸步不離,不能離師父太遠啊。」

乍聽到判決結果時,方桐祐只是聳了聳肩,言行略顯無奈,卻也沒有多作掙扎。

畢竟身為守師與護師忌憚又覬覦的「無靈之人」,能不受刑罰、安然脫身,已經可以說是天大的奇蹟。

當然,神通廣大的喬淵泉不只搞定了守師陣營,同時也成功說服了方桐祐的家人。於是方桐祐從守師同盟回來後,便直接搬進喬家。

可方桐祐該睡在哪裡呢?喬棠默為此陷入了深深的煩惱中。

睡客廳嗎?

要求與自己從小玩到大的青梅竹馬每天睡客廳,喬棠默總覺得不太厚道。可是如果讓方桐祐搬到他的房間,那麼夜胤青一定會要求加入,死活不給方桐祐跟喬棠默獨處的機會。

苦無解決對策的喬棠默只好求助老爸喬淵泉,希望他能妥善處理這件事。

喬淵泉二話不說,立即提出了一個折衷方案:

「反正小青跟小祐已經是師兄弟了,就睡在一塊、培養感情吧?」

此話一出,夜胤青當場激動抗議:

「老師,那是我的房間,我才不要跟那傢伙睡!」

方桐祐也不甘示弱,惡狠狠狠地回嘴:

「差點忘了狗有地盤意識,反對也是正常的嘛。」

「你想打架嗎?」

夜胤青眉頭上挑,臉上寫滿了不悅。

一旁的喬棠默只能尷尬地抽動嘴角,完全不敢插話,深怕一個不小心捲了進去,換來屍骨無全的命運。

「夠了!」

喬淵泉抬起雙手,用力朝夜胤青和方桐祐的頭敲了下去,說:

「我可是你們的師父,師父說了算。」

當家的氣勢無人能匹敵。儘管夜胤青似乎還想回嘴,但一瞧見喬淵泉朝他掃來的銳利眼神,便不由得硬生生把到了喉頭的話給嚥了下去,和方桐祐一起捂著隱隱作疼的後腦杓,摸摸鼻子,乖乖地接受喬淵泉的命令。

喬棠默樂觀地想著,兩人睡在同一間房間,溝通理解的機會自然就多了,離天下太平的日子也不遠了!

但事實證明這個想法大錯特錯。

夜胤青和方桐祐像是平行線般,思維邏輯完全沒有交集,幾乎是兩小時一小吵、三小時一大吵,分分不能安寧。要是喬淵泉不在家,還會鬧得更凶。

兩人火藥味十足的同居生活就這樣過了一週。

梳洗完畢後,喬棠默按捺不住好奇心,探頭偷窺客房內的景況,卻發現方桐祐打地鋪睡在地板上。

百般追問之下,方桐祐只輕描淡寫地回了「床不大」這三個字。

然而喬棠默對此感到納悶不已。

客房內的床的確是張單人床,但好歹也是加大的尺寸,只要夜胤青願意讓點位置,照理說方桐祐要睡是沒問題的。無論喬棠默怎麼想,都覺得是夜胤青的地盤意識作祟,死都不肯讓方桐祐躺上去。

面對兩人之間日漸加深的鴻溝,喬棠默的腦袋可說是山窮水盡,再也想不出解決辦法,只覺得一個頭兩個大。

就在這時,整裝完畢的喬淵泉從主臥室走了出來,往客房睇了一眼,露出一抹高深莫測的笑容,接著朝喬棠默招手說:

「來,小棠,出門幫我送個信吧。」

§

送信的地點說近不近,說遠不遠,但有些隱密,讓喬棠默花了點時間。

回到家裡,他發現客房房門大敞,好奇地往內瞥了一眼,發現裡頭的單人床多了一張。

面對養父迅雷不及掩耳的行動力,喬棠默只能瞠目結舌,佩服不已。

然而幾秒後,他忽然注意到有哪裡不太對勁。

「咦?阿祐呢?」

喬棠默環顧四周,發現不只方桐祐,連夜胤青都不見了。

從他出門送信到回家,也才不過花了一個小時左右,方才還爭執不休的兩人是跑到哪兒去了?

他納悶地走到客廳,發現喬淵泉正坐在沙發上,這下總算有人可以問了。

「老爸,阿祐跟阿夜上哪去了?」

「我讓他們出去辦點事。」

喬淵泉端起茶杯,輕啜一口茶,微笑道:

「小棠,來這裡坐。」

聞言,喬棠默走到喬淵泉身旁,順著他的意思坐下。

沙發旁的茶几上擺放著一組茶具,以及一壺燒開的水。

喬淵泉喜歡泡茶,也收藏了不少茶具。喬棠默小時候對養父印象最深的,就是喬淵泉總會要他陪著一起喝茶。只可惜喬淵泉後來外出時間長,鮮少回家,這些茶具便成了裝飾品。

坐在養父身旁,喬棠默這才發現向來穿著白襯衫搭白褲的喬淵泉,今天改穿了白色中山裝,一襲古風打扮與平常迥異。

不知道是他困惑的目光過於明顯,還是心裡話就這樣不小心說了出口,只聽喬淵泉淡然解釋道:

「這其實才是我平常在守師同盟裡的打扮。以前怕你不能理解,才會改穿襯衫。」

喬棠默恍然大悟。原來喬淵泉是在乎他的觀感、擔心讓兒子畏怯,才會在他面前刻意改變形象。

他望向茶几。喬淵泉拿著一個茶杯,放到他的面前,倒了杯茶給他。

「話說,老爸──」

對於守師同盟作出的判決,雖然方桐祐似乎沒有多加抵抗,但喬棠默還是想要知道事情的來龍去脈。

「總之結果就是那樣,小祐成為我的徒弟,你多了一名保鏢。」

話還沒問完就碰了個軟釘子,喬棠默確定喬淵泉對此並不想多作解釋,於是他摸著褲子口袋,揣出放在裡面的黑蛋,雙手拇指與食指交疊,將蛋卡在指間,抿唇思考。

喬淵泉見狀,一把抄起喬棠默手中的黑蛋,放在他的頭頂上。

「別玩了,趕緊思考怎麼孵吧。」

「我早說過了,我根本不會。」

喬棠默困窘地摘下頭頂的蛋,萬分無奈地說:

「如果我會,這顆蛋早就孵化了好嗎?」

即使手中的黑蛋充滿生命力,感覺得到其中的脈動,但他還是不覺得裡頭的小東西有要跑出來見客的打算。

喬淵泉挑起眉頭,啜了口茶,道:

「可惜這點老爸幫不了,你得自己想辦法。」

喬棠默無奈聳肩,轉了個話題:

「是說……老爸,你不擔心阿夜和阿祐在外面打起來嗎?」

一聽到喬淵泉叫他們出去辦事,喬棠默便開始擔憂起兩人的狀況,畢竟他們私下的關係可說是超級惡劣,只是沒膽在喬淵泉面前作怪。

喬淵泉笑了笑,搖了搖食指:

「小青雖然對護師懷著偏見,但小祐並不是護師。」

「可是阿祐先前跟護師混在一塊,阿夜認為他們是同一掛的,不是嗎?」

就算夜胤青無法違抗喬淵泉的決定,也不見得能根除對方桐祐的成見。

「解鈴還須繫鈴人囉。」

喬淵泉又倒了杯茶,一飲而盡,接著說:

「我出去辦點事,晚上才會回來。好好看家。」

見養父如風般掩門離去,喬棠默只覺得滿頭問號。明明喬淵泉曾威脅夜胤青及方桐祐,要是他們敢私下解決問題,絕對沒有好果子吃,與眼下放任當事人自行解決的方針顯然差了十萬八千里。

喬棠默百思不得其解,目光挪移到桌上的茶具,轉念一想,一個人待在家裡想破頭也得不出結論,還不如起身收拾家裡,轉換一下心情來得實際。

於是他便開始動手忙碌起來,耳邊卻忽然聽到門鎖轉動的聲響。

時間精準得讓人都要懷疑是不是算好的,就在喬淵泉離開家門五分鐘後,夜胤青和方桐祐回到了喬家。

一進門,夜胤青就衝著正在收拾茶具的喬棠默問:

「老師呢?」

「老爸說他去辦事,晚上才會回來。」

喬棠默有些納悶:

「你們是遇到了什麼問題嗎?」

「沒事。」

方桐祐扭了扭脖子、揉了揉肩膀,注意到喬棠默正在收拾茶具。

「剛剛在泡茶?」

「嗯。」

喬棠默打開壺蓋,茶香依舊濃郁。他還在想要不要把泡開的茶葉挑出來,拿空的茶包袋來裝,扔到保溫杯裡回沖。

「我渴了,倒一杯茶給我吧。」

方桐祐走近茶几。喬棠默於是另外拿出一個杯子,倒了些茶湯給他。

「趁著老師不在,我們可以把話說清楚了吧?」

夜胤青雙手環胸,一屁股坐在沙發上。喬棠默眨了眨眼,指著他的狗耳圍巾:

「說話可以,不准放狗出來。」

雖然喬棠默理性上知道自己要克服恐懼感,不多接觸動物是不行的,但這點實在急不來,如果可以,他還是希望盡量避免看到菲菲在眼前亂晃。

「放心,我才沒打算讓牠出來。」

夜胤青不悅咂舌。

自從方桐祐的「無靈之人」身分曝光、被迫長住在喬家後,他就很少讓菲菲出來活動了。

「所以,到底是要談什麼?」

方桐祐往茶杯吹了吹,喝了一口後道:

「我跟呆蠢的狗之間沒什麼好聊的。」

夜胤青瞇起眼睛,惡狠狠地回嗆:

「警告你,既然我們現在同是老師的徒弟,你最好安分一點,少跟護師往來,否則最後等著你的依然是死路一條……哦,差點忘了,論輩分我還是你師兄呢。」

方桐祐冷哼一聲,還以為夜胤青想提出什麼嚴肅的話題,原來是在說這件事。

「論資歷,我可是當了小棠近二十年的青梅竹馬、喬家的好鄰居。所以你最好也安分點,別以為仗著喬叔叔在就能為所欲為。」

伴隨著這句話,方桐祐的左臉頰浮現出白色的桐花印記。

「你這傢伙是什麼意思?想打架嗎?」

夜胤青鬆開手,左手慢慢挪移到灰白色的狗耳圍巾上。

見雙方劍拔弩張,喬棠默掏出手機,沒好氣地說:

「好啊,你們再吵,我就要跟老爸說了。」

這句話並非開玩笑。當喬淵泉決定暫時留在家裡後,便交代喬棠默,如果夜胤青跟方桐祐兩人在喬棠默面前起了嚴重爭執,隨時可以打電話告狀。

前些日子兩人間頂多只是有些口角,喬棠默就當他們是在宣洩怒氣,沒有多加阻止。但這回兩人似乎打算大打出手,是時候放出大絕招了。

聽到喬棠默說出關鍵字,夜胤青立刻別過臉,垂下摸著圍巾的手。方桐祐見狀,左臉頰的桐花印記也在眨眼間消失無蹤。

「哼,狗的想法還真是不知變通啊。」

方桐祐搖了搖頭,冷聲說道。

喬棠默嘆了口氣:

「你們對彼此有什麼成見,乾脆就在這裡直說了吧。」

反正大人不在,就算夜胤青沒提,喬棠默也打算盡早平息這兩人之間的糾紛。不然一直看他們如仇人般相互提防、大吵大鬧,他看得也很累。

「這傢伙覺得我是敵人,不可能乖乖加入守師陣營。同樣的,我也覺得他不可信。」

方桐祐聳了聳肩。

「因為阿夜老是想揍你嗎?」喬棠默問道。

「那只是其中一個原因。要不是因為這隻蠢狗出現,讓你的身分曝光,連帶影響了守師與護師間岌岌可危的平衡,事情也不會變得那麼麻煩,不是嗎?」

原來如此。

喬棠默點了點頭,尷尬地搔搔臉頰。

這個問題他先前的確曾思考過。

畢竟在夜胤青出現前,他的日子的確過得還算安穩。雖然夜胤青表示那是因為守護體即將孵化,周遭的無主守護體自然會瘋狂追殺他。

喬棠默陷入了被追殺的窘況,喬淵泉便派遣夜胤青保護他,卻沒想到讓他身為「不信之人」的祕密在守師及護師圈內昭然若揭。因為夜胤青對於自己身為守師的身分,說高調不高調,但又好像沒有低調到哪裡去。而且他和護師黃唯之間,似乎有著相當複雜的新仇舊恨,找夜胤青來當保鑣,就像是在喬棠默頭上立了塊寫著「我是『無靈使』」的招牌,出手阻撓的人當然不會少。

「就算老師不指派我當保鑣,被一堆守護體圍毆,這傢伙遲早也會送命好嗎?」

夜胤青對於方桐祐的指控不以為然,沉聲說:

「即使會讓他的無靈使身分被護師發現,但我自認能成為一名稱職的保鏢,確保他的安全。而你呢?別忘了在上次的事件中,你可是加害者,還是個徹頭徹尾的輸家!要不是因為你是無靈使之一,老師打算留下你,你根本沒有在這裡罵人的資格。」

聞言,方桐祐眼裡的寒意更添幾分,嘴角卻挑起一抹冷然的笑意:

「輸?要不是小棠的那顆守護體之卵,輸的人會是你。」

方桐祐哪壺不開提哪壺,這句話可說是不偏不倚地踩在夜胤青的痛腳上。夜胤青迅速拿出一顆巧克力,撕開包裝扔到嘴裡,接著低喊:

「化形。」

狗耳圍巾幻化成五角令牌,直指向方桐祐。

見兩人之間的鬥爭一觸即發,終於受不了的喬棠默大吼:

「所以說,一切的問題都是出在我身上囉?老爸說要你們當我的保鏢,但你們一直互看不順眼,看來根本沒辦法指望……等到真遇上問題時,我是不是該找第三個保鏢?還是得祈禱奇蹟出現,讓那顆黑蛋順利孵化,我才能自保?」

這一吼,方桐祐與夜胤青之間原本山雨欲來的火藥味,頓時消弭於無形。夜胤青自討沒趣地咂了個舌,又往嘴裡扔一顆糖,朝旁邊的牆靠去。

「……抱歉,小棠。」

聽到青梅竹馬說了重話,方桐祐這才顯得有些不知所措。

最近他因為和夜胤青槓上,脾氣變得有點差,無暇顧及喬棠默的感受;再加上前些日子與護師合作、無異於背叛喬棠默的舉動,在在都傷了青梅竹馬的心。

同樣的,夜胤青也自知理虧,但要他跟人道歉可說比登天還難,一張嘴開開闔闔半天也吐不出一句話,只能默默閉上嘴。

見夜胤青和方桐祐的戰火趨緩,喬棠默這才悶悶吐出一句:

「不吵了?」

夜胤青和方桐祐連忙頻頻點頭。

喬棠默沒有回應,一語不發地走向自己的房間。

§

掩上房門後,喬棠默無力地倒在床上。

他從口袋掏出守護體之卵,端詳著這顆黑得發亮的蛋。

「無靈使……嗎?」

喬棠默其實不止一次想詢問關於無靈使的事,但無奈找不到適合的時機點,再加上喬淵泉又流露出一種拒絕回答的氛圍,他只好打消求問於養父的念頭。

既然找養父行不通,問保鏢總行了吧?

原本他打算等到夜胤青和方桐祐之間的成見淡化後,再找他們討論無靈使的事,看來這個計畫得暫緩了。畢竟兩人橫豎都會跟他一起行動,如果無法和平共處,只會演變成在過程中互扯後腿。

但他其實真的很想調查有關無靈使的資訊,畢竟之前聽夜胤青解釋的內容,感覺仍有諸多疑問。雖然現在多了個方桐祐可以讓他問,但方桐祐知道的多半是關於無靈之人的訊息,對不信之人也是不甚了解。

自己明明身為不信之人,卻不了解不信之人……俗話說「知己知彼,百戰百勝」,他現在卻是處於一問三不知的窘境,問題可說是相當嚴重。

另外,方桐祐剛才對夜胤青提出的質疑,喬棠默同樣百思不得其解。

他之所以會突然遭受無主守護體追殺,「可能」是因為守護體即將孵化,讓它們感受到生命危險,才會出手攻擊他。

但以前他明明只要實行三不政策──不看不聽不接觸,便可以逢凶化吉,無主守護體也不會沒事找事地發動攻擊。也就是說,他「覺醒」的時間點,恰恰發生在夜胤青出現的時期。

至於護師們的反應也有疑點。

守師陣營要做到完全封鎖「無靈使」的情報,基本上難度非常高。就算沒有實質證據顯示喬棠默就是無靈使,多少也會受到懷疑,畢竟就連方桐祐都掌握了相關情報,他不相信護師查不到。

好吧,也許他得換個角度想,可能在這之前,他們都是採取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的觀望態度,但難保護師群裡不會有極端分子因為「懷疑」而襲擊他。若是如此,為什麼直到現在才出現這些紛擾?

諸多疑問如潮水般湧入喬棠默的腦中,可他即使想破頭也想不出原因。

最後,他沉沉地睡著了。

隔日一覺醒來,喬棠默只覺得家裡意外安靜。

照理說,此時外頭應該又會響起各種碰撞聲,吵得他無奈地探頭察看。他不由得猜測是因為養父正坐鎮在外頭,才讓平時吵個不停的冤家不敢造次。

喬棠默好奇地走了出去,映入眼簾的卻不是喬淵泉,反而是坐在客廳一起吃早餐的夜胤青和方桐祐。

他瞬間懷疑自己是不是吃錯藥產生幻覺,難以置信地揉了揉眼,確定一切都確實存在後,這才驚愕地說:

「天要下紅雨了嗎?」

「暫時休戰。」

方桐祐一邊吃早餐,一邊說道:

「我們昨天討論了一下,再這樣吵下去的確不是辦法。既然木已成舟,每天這樣折騰,他累我更累。」

「…………」

原來這兩人也會覺得累啊……喬棠默啞口無言。

他轉頭看向夜胤青,對方正一聲不吭地吃著早餐,眉目間看不出喜怒哀樂。

「最低限度──」

夜胤青淡淡地開了口:

「只要別被我逮到。」

「你放心。」

方桐祐勾起唇角,露出一抹桀驁不遜的微笑:

「都已經答應了,我沒有反悔的道理。」

喬棠默只覺得像是在聽咒語。這兩人莫非是達成了什麼祕密協議?

方桐祐看向喬棠默,招了招手:

「小棠,先過來吃早餐吧。」

「嗯……」

雖然滿腹疑惑,但喬棠默決定不多加追問,反正只要他們能相安無事,天下就太平了。

「是說──」

才剛拿起桌上的吐司,方桐祐又突然出聲。

「小棠的那顆蛋……現在怎樣了?」

方桐祐問得似乎有些尷尬,看來是對於近日忙著跟夜胤青針鋒相對,卻忘了和青梅竹馬一起思考守護體之卵的孵化方法感到愧疚。

「老爸只教了我使用守護體的訣竅,說孵蛋得靠我自己。」

喬棠默取出黑蛋,如心跳般的脈動仍持續傳來,卻不見任何變化。

「你必須發揮想像力。」

夜胤青插話:

「想像它幻化的實貌,而不是局限在蛋的外型上。」

喬棠默噘著嘴,戳著手中的黑蛋,喃喃抱怨:

「可是它本來就是蛋……如果想像有用,蛋早就孵出來了。」

聞言,夜胤青皺起眉頭、抿緊雙唇,像是在忍耐些什麼。

過了數秒,他唰地起身,走向廚房。

喬棠默微微側著頭,只覺得眼前的景象似曾相識……

果不其然,夜胤青從廚房拿出了掃把!喬棠默立刻跳起大喊:

「啊啊啊!我、我回房間想像,你們慢吃!」

說完,他逃回房間,僥倖逃過夜胤青的掃把攻擊。

§

昏暗的光線映入漆黑的空間。

光芒落下,瞬間化作如螢火般的點點光芒。

轟!四個角落各自燃起一道火柱,照亮了整個房間。

說是房間也不太對。這裡其實是個洞窟,內部結構呈現半圓狀,沒有任何壁磚裝飾,純粹以石壁刻鑿,整座建物渾然天成。

洞窟內有兩張半圓木桌,沿著弧擺放著數張木椅,上頭坐著數名身穿灰褐袍子的人們。他們的帽簷拉得很低,看不到彼此的模樣。

此處是「護師協會」的集合場所,幹部們聚集於此,只為了一件事。

──「守師同盟」得到了「無靈使」。

不僅如此,他們得到的無靈使不單只是一人,而是一組。

無靈之人明明是守師與護師必殺的存在,然而守師同盟的老師卻選擇了另外一條路收下他作為徒弟;至於不信之人則是那位老師的養子,結果可想而知。

面對無靈之人與不信之人同時落入敵方陣營的雙重打擊,護師協會有一部分激進分子主張立刻殺進守師同盟,搶奪不信之人的守護體之卵、殺死無靈之人。

但如果想對那兩人動手,就表示必須與守師同盟的老師正面交鋒。

「接著該怎麼辦?」

昏暗的光線中,終於有人打破了沉默。

「守師同盟一下得到了兩名無靈使,代表他們擁有了具備無限可能的守護體力量……」

另一人也開了口:

「不過,最麻煩的應該是無靈之人吧?如果『紀錄』屬實,守師同盟有了無靈之人,等於獲得超強戰力啊!」

「我想駐守在慶安大學的人需要說明一下……為什麼無靈使都在那裡,他卻毫不知情?」

被點名的人隨即起身,掀開灰褐色的帽簷──是劉雲袖。

他略嫌麻煩地抓了抓黑中帶白的短髮,說道:

「我的報告中應該寫得很清楚吧?兩名無靈使起內鬨在校園裡開打。你們也知道無靈之人的能力有多強大,我怎麼可能帶著部下過去加入戰局呢?」

「是這樣嗎?」

又一人竊笑道:

「聽說無靈之人使用了你跟你部下的能力,與不信之人和老師的徒弟大打出手,這又該怎麼解釋?」

「這怎麼能算在我頭上呢?」

劉雲袖兩手一攤,搖了搖頭:

「你們也知道,老師的那隻狗跟我的部下互看不順眼,前陣子甚至還大打出手,當時我稍微幫了一下忙……或許就是這麼剛好,被無靈之人看到了吧?」

「你這根本就是狡辯!」

其中一人聽不下去,憤怒拍桌起身。劉雲袖見狀,冷哼道:

「無靈使都在守師同盟這點已是定局,你們要在這裡耗費時間我管不著,只是呢,我對會議沒什麼興趣,反正在場各位也只會關起門來說大話,實際上不打算採取任何行動吧?我先行告退了,諸位慢慢討論吧。」

劉雲袖隨即轉身離去,令現場氣氛頓時有些尷尬。

然而儘管他的話的確有道理,一部分的人也因為他的話而感到坐立難安,但多數人仍認為,不信之人持有的守護體之卵,對他們而言是具有相當關鍵性地位的存在,也是眼前必須解決的大患,所以他們依舊選擇讓這場會議繼續下去。

「既然守護體已經化作實體,我們是不是該不計代價地搶下那顆守護體之卵?」

全場鴉雀無聲。

對於此事,每個護師都在斟酌著該如何出手。

「守護體的孵化需要仰賴不信之人的力量,直接取走只怕會白忙一場。」

其中一人說道。

「不搶搶看怎麼知道?或許消滅不信之人後,守護體的持有權就會轉移到殺死他的人身上!」

「哈哈。」

聞言,有人像是聽到什麼玩笑話似的笑了出來。

「在守護體尚未成型的情況下殺死宿主,大部分都是連同守護體一起完蛋吧?方才離席的那傢伙說的沒錯,我們一直在這裡紙上談兵也不是辦法,還是請示會長,看要怎麼處理這件事吧?」

事實上,護師協會最為神祕的領導者並未參加這場會議。會長長年閉關,領導權遭到各幹部瓜分,護師眾也鮮少見到他。

雖然幹部們原本想自行處理問題,只是事態發展牽扯甚廣,讓他們多所顧忌……或者應該說,當他們搶下不信之人的守護體之後,又該讓誰使用呢?

無論是將奪來的守護體納為己用,或是將其作為貢品,奉獻給會長,對這群護師來說,就算不信之人真的出現在眼前,在跟敵人大打出手之前,他們可能還得先進行一場內部的爭奪戰。

所以他們才會舉行這場會議,主要是希望統一大家的想法,以免還沒開打就先自爆。

場上的人們聽到「請示會長」這四個字,又是一陣寧靜。

強大的守護體人人都想要,然而若是向上請示,是不是代表不信之人的守護體就得白白雙手奉送給會長?

良久,在兩個半圓弧木桌的中央倏地浮現出一個卷軸。

護師們的眼睛緊盯著浮在半空中的卷軸,卻沒有一個人想上前去拿。

過了很長一段時間,終於有人動手了。

他向前拿起卷軸,唰地拉開,逐字逐句念出:

「活捉兩名無靈使。」

語畢,手裡的卷軸化做灰煙,隨風消逝。

場上的幹部們雖然各個噤若寒蟬,心底的寒意卻怎麼也藏不住。

「既然會長下令了,就這麼辦吧。」

拿起卷軸的人說完後,邁步離去,留下心思各異的眾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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