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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賀台灣角川原創應援團設立」
       《移動大師》賀文
         By甚音

夜行者

月光柔如水，優雅漫步天空，白日在城市間所聽到的所有繁雜聲音全都停止了，此刻是深夜，默拉城裡陷入一片寧靜熟睡。

位於傾斜區丁香花巷r-1173號的一間老舊公寓七樓，漆黑的臥室裡，某個少年倏然睜開了眼睛。

這名少年名為奇克，年紀雖輕，卻已是一名技巧老練的移動者，並且還是一家事務所的主持人。所謂的移動者，乃是可以攀簷走壁，飛天遁地，來去自如的能人，並且經營某種私營信差或護衛運貨的服務。在有著迷宮之城之稱譽的默拉城裡，移動者的足跡踏遍每一寸黃土綠茵，指尖撫過每一塊磚瓦泥壁，眼底收盡每一次花開起落，耳中聽聞每一聲笑語悲鳴。

他們是城市的關照者、守護者，是最瞭解這座城市的人。

奇克睜開的眼睛，隨著逐漸適應光線的緣故，慢慢地可以看清楚眼前的景物，僅隔著幾十公分的距離，在另一張床上，是一名熟睡中的少女的正臉，少女的年紀約比奇克大幾歲，枕頭旁邊放著一副黑色粗框眼鏡，取下眼鏡後，白皙淨美的臉孔，搭配清爽俐落的妹妹頭短髮，竟讓米拉米雅的容貌顯得有些柔美。

在米拉米雅背後，慢慢地浮現一個模糊的輪廓，奇克定睛一看，那是另一名有著瀑瀉般美麗金髮的少女，慢慢坐起身來的少女，與奇克同齡的她，是飛燕事務所另一名王牌移動者阿竺，眼中正閃爍著興奮的光彩。她朝著奇克做了一個詢問的手勢，奇克仔細地觀察著米拉米雅，然後回以一個肯定的信號。

於是早已期待許久的兩人開始了動作，他們小心翼翼地掀起了棉被，踮著腳尖走下床，在摸索他們的移動者裝備時必須千萬、千萬再謹慎，絕對不可以有半分聲音驚醒米拉米雅，否則醞釀已久的一切計畫會立刻完蛋。他們無聲無息地走到單扇窗邊，接下來移動者所面臨的挑戰乃是終極的難關，這扇老舊的窗戶在搬動時總會發出「吱呀～嗄啊～」的悲鳴聲響，這時候米拉米雅必會暴怒而起，不對，她不會因此而失去她向來的沉著優雅，依舊會十分冷靜地看著他們，屆時迎接他們的下場將會是毋庸置疑的悲慘。

儘管如此，今夜乃是那傳說中的夜晚，而他們二人可都是身經無數歷練的勇者，沒有任何險阻能夠阻擋他們趕赴盛會的決心。躡手躡腳溜過黑髮少女床前，阿竺示意奇克稍退，兩手輕輕地穩住窗沿，一寸寸地，慢慢將之拉開。

整個過程花費了他們五分鐘，可說是只有備集耐心還有技術於一身的強者才能克服的考驗，終於，窗間露出一個縫隙，恰好足夠讓少年少女的身形通過，鑽出窗外，寒冷的空氣讓他們精神一藪。他們不忘將窗戶輕掩，以防鑽入的空氣會將米拉米雅冷醒。立足屋外，兩人踮在牆面向外凸起僅只十來公分的浮雕飾環上，緊貼著牆壁，彼此咧嘴一笑。

「脫出成功！」

「那，我們開始吧。」

阿竺點點頭，兩人轉身，貼著壁面，如壁虎般急速地向上爬竄，他們的手腕都套著特製的吸盤護腕，不僅如此，他們更利用腰包中的鉤子與童軍繩協助攀爬。傾刻間他們已經爬上最頂的樓層，在高空，夜風更是呼呼作響，大肆嬉玩，阿竺頭髮被吹得披揚而起，咯咯地笑了一陣。

他們在屋頂找到螺旋狀的鐵梯，通往一間像是空中閣樓的花壇，四通八達的幾條通道由這裡分歧出去，通向不同的建築，月色透過朦朧不清的玻璃天窗落在地上，彷彿絲絲細微的降雨。

他們又上升，他們又下降，他們穿過一戶曬著女人衣服的陽台，跳過不知何人建起的小塔樓，沿著紅瓦片屋頂小路繼續走，爬上五角形樓房，直到頂端。

空曠的屋頂，已經聚集了好一大堆人，三三兩兩地，各自圍攏在一起，或者取暖，或者小聲談話，也有人獨自眺望夜景，或是吃著手邊的食物。他們全都是少年少女的模樣。

「喂！奇克、阿竺，這裡。」一名戴著兔子耳朵帽子的少女朝著他們揮揮手，她身在一個小團體裡面，旁邊還有兩名少年和一個少女。

「美莉兒！」阿竺興奮地湊上前去，握住了兔耳少女的手，「妳怎麼也來了？」

「今天難得白琳妹妹的身體好了一點，想說帶她來參加一下我們的夜會呀，她一直說很想來呢。」美莉兒得意地宣佈。

「咳、咳，妳們好。」美莉兒身旁的嬌小少女連忙向兩人點頭致意。

「哇啊，妳就是傳說中虎鶇事務所的小女兒白琳嗎，妳好～～可愛～」阿竺興奮地抱住了白琳，像撫弄小動物一樣地對著她的臉蛋磨蹭，讓白琳有些驚慌。

「真是的，居然帶身體本來就不好的白琳熬夜，真搞不懂美莉兒的腦袋裡在想什麼耶。」較高的少年抱怨著，不，仔細一看，這並不是少年，而是一位少女，但是剪得又短又俐落的髮型，以及那高人一等的身材，很容易被錯認為男生，非得要聽過聲音才認得出來。

「那麼，一直抱怨的米絲黎妳又來做什麼呢？」奇克噗哧一笑。

「來監護她們啊，」米絲黎聳聳肩，「監視美莉兒免得她又搞什麼古怪的新花樣，然後保護白琳妹妹，合起來就是監護。」

「啊、啊～米絲黎又在欺負人家，嗚嗚～你們評評理嘛！」美莉兒抗議。

「米絲黎一票。」

「米絲黎沒有錯吧，」最後一位少年，繫著紅圍巾的伯特，指著美莉兒說：「美莉兒老是人來瘋，要是不小心害白琳妹妹受傷了怎麼辦？」

「嗚嗚，大家都這樣說我，我只是隻無害的小白兔。」美莉兒折著兔子耳朵，淚眼汪汪地說。

「少裝了。」米絲黎又氣又笑地搥了美莉兒一拳。

六名少年少女又笑又鬧地，氣氛很快地活絡了起來，他們都是來自不同移動事務所的第二代，活潑的美莉兒是藍鵲屋，英挺的米絲黎來自小鳩事務所，伯特屬於星鴉堂，並且已是正式員工，而他們之中年紀最小的白琳，則是老牌名門虎鶇事務所的繼承人。

就在六人聊得火熱之際，忽然聽見夜風中傳來一陣極輕極快的腳步聲。

「是他們來了！」美莉兒開口說道，臉上難掩興奮情緒。

「是誰？」從沒參加過夜會的白琳忍不住問道。

「月夜男爵……與星影女士。」阿竺肅然起敬地說：「默拉城中最神秘、最厲害的兩名移動者，頂尖裡的頂尖，傳奇中的傳奇。」

白琳眨了眨眼睛，正覺得奇怪，默拉城中鼎鼎大名的移動者故事，她從小也不知聽過幾百回了，腳踏雲端的米奇林斯、無影者崑拉比、飛行人卡羅恩，以及最知名的波司馬克夫婦，怎麼從來沒聽說過月夜男爵與星影女士的名號呢？

就在這個當下，兩名成年模樣的移動者從不遠的屋頂上輕飄飄地朝著這裡奔來，見過他們的步法後，白琳頓時覺得朋友們所言非虛，這兩名移動者的實力的確相當高竿。只見男爵與女士身舞於夜空之中，柔風托起他們的披風，斗大的明月在他們身後散起幽黃的光暈，他們毫不費力地三兩個跳步，便登上了會場。

「月夜男爵。」「星影女士。」會場中小聲地傳開了他們的名字，所有的少年移動者都對他們投以崇拜而尊敬的眼神。

男爵藏於面具底下的眼睛環視了會場一眼，「夜安，各位同志，未來的偉大移動者，」他說話並不大聲，但是每個人都得以聽見，「很高興又再次在優美的月光下見到各位，看來各位對於最深邃夢想的追尋熱情依然不減。」他的身材高大挺拔，留著一頭金色短髮，穿著一襲質料不俗的暗紅色西裝，真正的臉孔隱藏在遮蔽半張臉孔的白色面具之下。白琳聽見很多少女移動者在他說話的時候，神色陶醉地屏住了呼吸。

「事隔多日不見，不知各位還記得我們夜會的宗旨嗎，我看見你們之中有許多生面孔，不管是老朋友還是新朋友，只要你們懷著一顆探究真相、尋找夢想的心，我們都歡迎你們加入。」男爵說完，朝著天空豎起了一根手指。

「深入黑暗中的黑暗，找尋默拉城最古老神秘的傳說—夜行者存在的證據！」少年少女們低聲，卻又激昂亢奮地回答。

「夜行者！」白琳深深吸了一口氣，她也聽過這個故事。

「傳說在每個夜裡悄悄地行動，造成默拉城成為迷宮之城的幕後黑手，不停地趕工建築，改造市容，一到天明便自動消失，只令居民在天亮後驚訝地面對憑空升起的大樓或昨晚本應不存在的天橋、連接道、樓梯……神秘的建築者族群，他們就是夜行者。」男爵滔滔不絕地說：「數十年來，沒有人見過他們的蹤影，有人說夜行者只是無稽之談，對這件傳聞嗤之以鼻，同志們，你們身邊是否也有這樣的人？」

「我爸說，夜行者的存在只是都市神話。」一個小男孩猶豫地說。

「是嗎，但是，同志，我要問你，你覺得你父親的見解是對的嗎？」

「他是錯的，」小男孩毫不遲疑地說：「我相信夜行者的存在。」

「這就對了，」男爵嘉許地說：「這就是我們夜會的宗旨，夜行者是存在的，而我們要找出夜行者，哪怕這會花上我們無數個夜晚的時間。」他說得明亮果決，會場裡的少年少女們也興奮地跟著男爵舉起了拳頭。

「那麼，就讓星影女士來為我們說明今晚的路線規劃。」

「好的，月夜男爵，各位同志，」站在男爵背後，一直默不作聲的星影女士站到了前面，她的個頭比男爵矮了不少，戴著蝴蝶型遮目面具，身穿黑銀相間的連身洋裝，蓬蓬的黑色捲髮上頂著個小禮帽，女士的話音中充滿著笑意，與男爵低沉威嚴的嗓音截然不同。

「根據可靠的情資顯示，今晚最可能發現夜行者蹤跡的地方是以下的這幾個點，因此我們將會先前往踏雲屋，然後轉向城東水晶大廈，往北到城市古典花園，最後在西邊的此處結束。」

「城市花園，我喜歡那裡，」美莉兒高興地低呼，「白琳妹妹一定也會喜歡，那裡的花海最漂亮了，真適合我們這樣可愛的淑女。」

「可愛，淑女，妳哪沾得上邊？」米絲黎不屑地嗤聲說道：「還是水晶大廈比較有趣。」

「沒錯，」奇克附和道：「受到月光照耀下的大廈，會散發出千變萬化的璀璨光芒，彷彿水晶柱一般，一點也無愧它的名字。」

「我比較想去看踏雲屋，」阿竺露出好勝的微笑，「那裡可是傳奇移動者米奇林斯的故居呢。」

「腳踏雲端的米奇林斯……天空霸權的歸屬者，堪稱是默拉城有史以來最強的移動者……不過還是被你爸爸打敗了啦，奇克。」伯特說。

奇克笑著摸了摸頭，有點不好意思。

男爵望著天空的月色，估計著時間，「那麼，我們出發吧！」他說，一群少年移動者們紛紛摩拳擦掌，等著跟隨領導者的腳步走。

奇克等人也跟著團隊開始移動，由於白琳體力較弱的緣故，他們選擇跟在隊伍的最後頭，一邊走一邊聊天。

「請問……等一下我們要做什麼活動呢？」白琳好奇地問道，「路會不會很難走？」

「啊，男爵跟女士會帶領我們走路徑，所以就算在夜裡也不必擔心迷路，話說回來，每次夜會的路線規劃都不一樣呢！」奇克回答道。

「是啊，我印象中還沒有一次重複過的，」伯特也說：「說實話，默拉城這麼大，還是有很多地方我沒去過的，像這次路線裡的水晶大廈我就沒去過。」

「我沒去過踏雲屋。」阿竺說。

「踏雲屋現在是第二代在經營了，我曾經在幫老爸送貨時去過一次，」米絲黎說：「不過聽說上個星期已經被收編了。」

「收編？」白琳狐疑地問道。

「嗯……就是那個啊……」米絲黎意有所指地說道：「被信天翁企業社買下來了。」

「噢……」提起了信天翁企業社的名字，氣氛似乎一下沈重下來，米絲黎眼見情況不對，連忙改變了話題：「對了，伯特，你最近的情況還好吧，聽說你剛升為正式職員呢。」

「真厲害呀，伯特。」奇克誇讚道。

伯特乾笑了幾聲，「哪有什麼好的，最近生意爛得要死，老爹跟老哥都很煩惱，就算我成為正式移動者又有什麼用，我看過不了多久我們也要去給信天翁收編了。」

「這真糟，」米絲黎愁眉苦臉地說：「看來大家都快撐不住了說。」

「伯特，要你爸爸堅強一點呀，不要輕易向信天翁屈服。」阿竺說。

「很難吧，日子總要過的呀，又不能不賺錢。」伯特無奈地說：「那麼美莉兒你們家呢？」

「我們家？」

「藍鵲屋啊，妳又在賣什麼傻？」

「喔，那個啊，」美莉兒聳聳肩，「昨天早上拆招牌，改掛信天翁城西分部了，各位營業上的死敵，你們好。」

「什麼，連藍鵲屋也屈服了嗎？」阿竺不可置信地叫道。

「小聲點，阿竺，大家還在睡覺。」美莉兒一副無所謂的態度說：「我覺得就像伯特說的，大家還是得賺錢，而且我相信以我的本領，不管在哪一家招牌下我都還是能跑。」

「這樣看來，就只有老字號的虎鶇跟飛燕還可以勉強再擋一陣子了吧？」伯特略帶酸意地說。

「我、我們……」白琳急忙想辯解，米絲黎早一步打斷她的說話，「好了，我們該停止這個話題了，今晚是偉大的夜會，我們應該把心思放在如何找出夜行者存在的蛛絲馬跡上面才對。」

其他人也點頭同意，然後繼續行走，阿竺小心地觀察著奇克的神情，看見他似乎有點悶悶不樂的樣子，但這也難怪，一想到信天翁企業社的社長與奇克之間的關係，就不難瞭解奇克為難的處境，奇克總會覺得一切的根源與他脫不了關係，因而背負著很深的罪惡感。

他們先從五角型高樓降落到底層，然後再路過一列低矮的平房後院，再爬上一棟較高的灰泥公寓，由於直接躍落需要高度的技巧，少年移動者們大多難以辦到，星影女士早已事先準備好垂繩，但對體力較差的白琳來說仍舊相當吃力。

「加油啊，白琳妹妹。」阿竺一邊打氣一邊攀著樓間的窗框下降，她是少數不需借助垂繩的移動者。

白琳滿臉通紅，努力地爬著，在她上方的伯特略為不耐地說：「白琳妹妹這樣的速度不行啊，對移動者來說太慢了。」

「對、對不起。」

「不要催她啊，凡事總有個第一次吧！」下方的美莉兒替白琳鼓勵道，白琳感激地望著她。

「這裡要是有其他的連結設施就好了，例如裝個滑繩或是天橋。」阿竺說。

「這座大樓不是有跟天橋連接嗎？」奇克訝異地問道。

「不，不是在這個方向，奇克你是被夜行者矇眼了吧？」米絲黎說：「不過默拉城本來就是會眩惑人心使人遺忘它形貌的城市。」

「所以一切都要怪夜行者每晚都不斷地改造城市的景象吧？」美莉兒開玩笑地說，「除非你能過目不忘，否則很多小地方隨時都在悄悄地改變呢！」

「我不相信夜行者的存在，」伯特插嘴道：「這麼多年了誰也沒有見過他們，而且我覺得我們會被城市所迷住是因為人類的知覺感官容易忽略一些緩慢改變的小細節，只要我們多加注意，就不會迷失。」

「聽你這麼講，好像千百年來的移動者都是笨蛋。」美莉兒說。

「我沒這麼說。」

「好了不要吵了，你們已經越爬越慢了。」米絲黎連忙止住他們之間的爭辯。

為了遷就白琳的速度，他們漸漸地與隊伍脫節了，眼見著隊伍漸行漸遠，正打算開口催促大家加把勁趕路的阿竺，忽然在黑暗中瞥見了一件不尋常的東西。

「你們看，那是什麼？」她指著隔壁較低矮樓頂的邊緣，一個鬼祟的黑影。

「看樣子是個人……咦，還是個小孩呢！」奇克訝異地說。

「這麼晚了，怎麼還有小孩子在屋頂亂晃？」米絲黎看著那棟樓頂被打開的門，推測那孩子是自行爬上來的，「這下該怎麼辦呢？」

「我們是不是應該下去關心一下？」奇克提議。

「可是，這樣會與隊伍越來越遠。」伯特擔憂地說。

「但是，我們不能放著這樣一個小孩子半夜在屋頂不管啊。」奇克回答道，語氣中隱隱帶著不容反駁的堅定意味，聽到奇克這麼說，伯特也不好再猶豫，於是六人便立即展開了行動。

那個小孩正趴在屋頂的邊緣向下望，一發現有人走近，立刻嚇得警戒起來。

「小妹妹，不要怕，哥哥姐姐不是壞人。」最擅長與小孩子打交道的美莉兒立刻堆起滿臉笑容，放鬆小孩的戒心。

「你們是誰？」小女孩看見出現在眼前的並不是大人，似乎稍微鬆了一口氣，但仍是一副緊張的神色，她的年紀大概只有五六歲大，甚至還不到他們之中年紀最小的白琳的一半。她穿著寬大的連帽保暖風衣，衣服上繡著許多亮晶晶的線條。

「我們啊，我們是在黑夜裡行俠仗義，幫忙乖小孩解決困難的正義夥伴啊，來，乖～告訴美莉兒姐姐，妳怎麼會在這種時候還不在床上睡覺，跑出來這麼高的地方呢？」

「我的玩具掉下去了。」小女孩指著底下，黑壓壓一片的樓間窄巷說道。

「是什麼玩具呀？」美莉兒問道。

「一個頭大大扁扁的，兩個尖尖的，還有木頭。」小女孩生動地用手勢表達著。

美莉兒苦惱了起來，「是不是像姐姐這樣？」她握著頭上的帽子，「瞧，兔子耳朵！」

小女孩搖搖頭，「一個頭大大扁扁的，兩個尖尖的，還有木頭。」她又再覆誦了一次。

「那個，聽起來應該是玩偶吧，有兩個尖耳朵，是小貓咪，還是兔子呢？」伯特說。

「美莉兒的裝可愛失效了，也難怪，可憐的美莉兒，終於也過了那個年紀了。」米絲黎同情地評論道。

美莉兒嘟著嘴，這時白琳開口了，「那個……我們是不是可以幫幫小妹妹找回她的玩偶玩具呢？」她面色擔憂地看著小女孩，小女孩又回頭向下望，「她好像很想找回她的玩具，讓她一個人趴在邊邊又很危險。」

「妳說得對。」美莉兒贊同道，從後方把小女孩抱起，放回中央，「小妹妹不要亂跑喔，哥哥姐姐們去幫妳把玩具找回來，妳說好不好？」

「我也贊成白琳妹妹的想法。」阿竺站到屋頂邊緣，神氣十足地說：「說到找東西，不就是我們最擅長的事嗎？小妹妹，妳確定妳的玩具就掉在下面嗎？」

小女孩卻搖搖頭，「我忽然發現它不見了，所以在這裡找。」她指了指四周，「全部都找過了，全部都好黑，我找不到。」

「看來我們得四邊都找找看了。」伯特說。

「得要有人留下來陪小妹妹吧，誰要留下？」奇克說。

「白……」阿竺剛開口，卻看見白琳搖搖頭，「我也想下去找。」阿竺立刻閉口不語了，白琳的語氣裡藏有某種移動者的自尊心，當面對一項移動任務的挑戰時，移動者是不會選擇逃避的，儘管白琳過去的身體不好，然而她也因此更加想要證明自己的能力。

其他人也知道白琳的用意，但是沒有人願意放棄能夠進行移動的機會，於是米絲黎便說：「那樣只好猜拳了。」

一輪過後，激戰分出了結果，奇克嘖嘖兩聲，很乾脆地帶著小妹妹，一起坐到了地上。「我們就等你們回來囉！」奇克半是無奈半是哀怨地說道。

「我們沒有作弊喔，是你自己愛出剪刀的，」阿竺說著把口袋裡的細繩拿了出來，然後開始束頭髮，「不要哭著一張臉啦，我們很快就會回來了。」

米絲黎、白琳負責東邊，美莉兒負責西邊，阿竺負責南邊，伯特則選擇了北邊，四組人馬很快地跳下了樓房，他們都是身懷絕技的移動者，雖然尚未成年，但這種高度對他們而言根本算不上困難。

「白琳，妳要小心一點。」幾個點跳，米絲黎俐落地降至地面，時常必須幫忙家務，ㄚ點。」幾個點跳，米絲黎俐落地落裡面風鏡拉了下來有著多年移動經驗的她，許多技巧早已駕輕就熟，然而白琳可就不一樣了，雖然是名門之後，自小身體就不是很好的白琳，始終受到家裡嚴密的保護。白琳小心翼翼地摸著牆壁，尋找落足點，費著好大一番工夫才稍微下降幾層。

米絲黎眼見這樣不是辦法，乾脆自己先行找起。過了一會兒，白琳終於也抵達了地面。

「米絲黎、白琳？」米絲黎聽見叫喚的聲音，抬起頭來，看見從轉角現身的伯特，「看來妳也沒找到。」

米絲黎點點頭，「都是一些垃圾或小石頭，我們一起找吧。」

三人一起沿著樓房邊的狹窄通道搜尋著，發覺了伯特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米絲黎問道：「怎麼啦，伯特，感覺你似乎有什麼話想說。」

「沒什麼，我只是覺得我們好像在這裡浪費時間。」伯特顧忌地看了白琳一眼，還是忍不住說道：「不知道未來該怎麼辦，最近我們的生意越來越難做，工作都被信天翁搶走了，再這樣下去，總有一天會被迫寄人籬下，就像美莉兒他們家一樣。唉，我對以後的日子是越來越沒信心了。」

「不會這麼糟吧，你會不會想太多了，伯特。」白琳訝異地說。

「日子已經夠難過了，而現在我們還在這裡做毫無回報的事情，幫一個小妹妹免費找她的玩具。就好像夜行者的故事一樣可笑，喂！難道妳們真的相信夜行者真的存在嗎？」

「伯特，你是不是累了，才會說這些話？」白琳關心地安慰道，沒想到卻換來伯特一陣冷言冷語：「身為名門大小姐的妳怎麼會懂呢，我們這種小移動事務所，可是要非常努力才能繼續生存下去啊，當然得擔心。話說回來，白琳妳也不要再無憂無慮下去了，妳可是虎鶇的繼承人，要是妳以後不能跑的話，虎鶇要怎麼延續下去呢，難道也要給信天翁買下嗎？」

白琳臉色一陣蒼白，被米絲黎一把拉進懷裡，米絲黎面色鐵青地斥責道：「伯特，你說話太過分了，有時間想這些事，為什麼不學學奇克踏實地磨練自己，尋找機會，奇克這個年紀就要主持自家的事務所，難道他感受到的壓力還會比你少嗎？」

「哈！奇克，奇克他需要擔心嗎？」伯特忿忿不滿地說：「我聽我爸說，信天翁企業社的社長，其實就是奇克他姐姐安，所以奇克根本無須煩惱，搞不好他還很樂意看我們一個一個被併購哩。」

「住口，伯特。」米絲黎斥道，可是來不及了。

「沒想到你是這種在背地裡說朋友壞話的人。」一個嚴厲的聲音自伯特的背後傳起，嚇得伯特立刻轉身，卻看見插手搖頭的美莉兒，以及氣得發抖的阿竺。「我們都聽見了。」美莉兒無奈地說。

阿竺猛衝向伯特，揪住他的領子，「你給我好好解釋，為什麼要這樣說奇克？」

伯特迅速地掙脫，並且不干示弱地大喊：「為什麼不可以說，這明明都是事實。」阿竺再度用力揮手，但伯特很快地拉開了距離，他有著跑者的資質。

「我相信奇克，他一定不會和信天翁的人同流合污。」

「不管妳怎麼說，奇克跟他姐姐血濃於水，妳教我如何信任他會站在我們這邊？」

聽完伯特這句話，阿竺更是火冒三丈地想再衝過去。

「夠了，你們給我停止。」米絲黎忽然插入兩人中間，並且用很嚴厲的語氣訓斥著，「這像話嗎，同樣都是移動者好友，居然這樣子彼此翻臉，丟不丟人？」同一時間，阿竺也被美莉兒抓住了手臂，她回頭，看見美莉兒輕輕搖頭。

「雖然我已經是信天翁的一份子了，可是我還是不想看見你們因為這件事而吵架，」美莉兒說道：「你們應該更加珍惜作為自由移動者的時光才對，而且要相信明天會更好，不要輕易放棄希望。」總是帶著活潑笑容的美莉兒輕輕皺眉，此刻的神情更教人印象深刻，看著那副黯淡的模樣，就連阿竺也無法再繼續發火。

「伯特，不管你怎麼想，我相信奇克，我也相信未來是必須自己開創的，我不會為了眼前的困難就輕易放棄堅持與理想。」阿竺說。

「唉，真羨慕妳有這份志氣，」伯特感嘆，「對不起，是我失言了，我只是一時之間對於未來沒什麼安全感……再找下去也沒什麼意思，我先回頂樓了。」伯特向眾人道歉，然後逕自爬上了樓。

伯特一邊爬著，一邊感覺到內心翻騰不已，他也不知道為何自己會這麼煩躁，居然當著大家的面誹謗起好友來。看見朋友們失望的表情後，自責和後悔的情緒讓他感到胸口有些刺痛，他甚至對年幼的白琳說出那種話。

「可惡。」他咬著牙，本想繼續攀爬，忽然發現對面牆上溝槽的陰影裡，有個異樣引人注目的東西。

「那是什麼？」伯特發出了疑問，在黑暗中他只見得到兩個略為凸出的尖頭，「對了，是那小妹妹的玩具。」靈光一現，伯特立刻回想起小女孩的形容，於是改變主意，朝著溝槽躍去。

當他踏到建築物的瞬間，腳底下的磚塊卻陡然鬆了開來。「啊！」伯特的身體一輕，隨著脫落的磚塊，開始墜落。

「哇啊！」伯特慘叫出來，努力地朝著四面八方揮抓，「救命啊！」

驚恐中，他的肩膀感受到一股痛楚，「呃！」原來是懸在空中的曬衣繩，繩子反彈的力道讓他稍稍升起，可是伯特來不及抓住它們，身體依然繼續往下掉。

伯特心灰意冷，就在這時，一個清脆的少女聲音呼喊著他：「抓住我，伯特！」然後伯特感覺到自己被某個人釦住了手腕，他急忙抬頭，看見金髮少女正一手勾著繩子，一手抓住自己。

「阿竺！」

阿竺的表情顯得有些吃力，這時繩子突然鬆弛，兩人霎時又下降了數尺，伯特倉皇地指著繩子的尾端，「糟糕，牆壁上的掛勾快要鬆脫了。」這曬衣繩無法負荷他們兩人的體重，黏在牆上的掛勾正寸寸剝離。

「撐住，她們會來救我們的。」阿竺拼命忍耐著，「我們都聽到了你喊救命。」

「阿竺、伯特，看這邊！」美莉兒叫喚的聲音從側面傳來，他們看見其他同伴正迅速地向上爬，同時高處傳來米絲黎的聲音，「我準備好了！」

他們看見一張抖開的大床單，站在稍下的美莉兒朝著他們大喊：「快跳過來抓住床單，米絲黎跟白琳會拉住你們。」

「太遠了！」伯特喊道。

「你辦得到的，這是唯一的辦法，」美莉兒不放棄地說：「你要相信自己！」

伯特抬頭，看見阿竺正向下望，「你準備好了嗎，伯特。」她的聲音裡沒有一絲遲疑。

「我……」伯特只猶豫了那麼一秒，「我準備好了。」不知為何，他覺得他被某種事物渲染了。

「一、二、三！」阿竺倒數出聲，抓著繩子的手也大力搖晃，像是鐘擺一樣，加強了離心力，在鬆開的一瞬間，他們兩人用力朝著床單飛去。就在同時，原本那條繩子的掛勾也跟著併裂，曬衣繩像鞭子般甩了出去。

啪！兩人精準地貼到床單上，立刻用力抓住。上方傳來一陣悶哼，阿竺與伯特抬起頭，看見用手臂攬著水管固定身形的米絲黎，以及整個身體壓在窗邊的白琳，她們都是一副咬牙切齒的吃力模樣，但都絕不放手。

「呼……還好沒事。」確定平安的兩人，終於讓米絲黎鬆了一口氣。

「啊～小妹妹，跟哥哥一起說些話好不好？嗯，妳怎麼都不回答呢？」奇克勉強裝著笑臉，試圖吸引小女孩的興趣，這十分鐘彷彿度日如年，不管奇克怎麼安撫、逗弄，小女孩始終一聲不吭，只是固執地要找她的玩具。

「妳叫什麼名字啊？」「妳幾歲了？」「妳住哪裡？」「妳喜歡什麼啊？」

「我的玩具呢？」小女孩問道。

奇克啞口無言，只能陪笑。『美莉兒，妳快點回來啊！』他在心裡不禁這麼慘叫著。

「小妹妹，哥哥說個故事給妳聽好嗎？」奇克只好用上最後一招，「妳知道神秘的『夜行者』嗎？」

小女孩瞪大眼睛，奇克知道，他成功地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傳說中的夜行者啊，就是一群會在晚上行動，蓋各式各樣的設施和建築，來無影去無蹤的人們，而且啊，他們一到了天亮的時候就會消失不見，怎麼樣，是不是很像妖怪一樣呢？」

「人家才不是妖怪。」小女孩圓睜著眼睛說道。

「我沒有說妳是妖怪呀！」

「人家才不是妖怪。」小女孩又強調了一次。

「好好好，我不說了，那我們換個話題，小妹妹妳的爸爸媽媽是做什麼的呢？」

「蓋房子！」小女孩用誇張的手勢敘述道：「蓋好高好高的房子，還有好多東西。我也會蓋房子。」

「呵呵，妳還真厲害。」奇克笑著，心想大概就是小朋友玩的積木房屋之類的東西吧，「哎呀，話說回來，要是真的有夜行者的話，還真想他們在這裡蓋個天橋呢！」他望向夜會出發的樓頂廣場。

「哥哥想要在這裡蓋房子嗎？」小女孩問道。

「是啊，應該說是蓋天橋吧，這樣爬上爬下的還真不方便。」

「我會蓋房子喔！」小女孩天真地揮著雙手，比出一個大大的房屋形狀，「爸爸媽媽也會蓋房子，還有天橋、屋頂、煙囪。哥哥，我來幫你蓋天橋好嗎？」

「哈哈，等妳長大以後再說吧！」奇克不以為意地笑道，話說到一半，奇克聽見了底下傳來細微的聲音。

「我們回來了。」阿竺帶著疲憊的聲音，率先跳了上來。

奇克高興地迎接他們，「怎麼樣，找到了沒有？」卻看見阿竺一副失望的樣子，接下來，伯特、米絲黎、美莉兒與白琳也一一登上樓頂。

「找不到，只發現了這個，哈！」伯特嘲弄地說，秀出尋獲的物品，「一把釘錘，你看，它也是兩個尖尖的耳朵，一個大大的頭。」

奇克沮喪地「噢」了一聲，回頭望向小女孩，他不敢想像小女孩知道他們一無所獲後會露出怎樣難過的表情。

沒想到小女孩卻睜著大眼，張開嘴巴，發出了喜悅的聲音，「玩具！」然後小跑步地奔了過來。

「咦？」這下真是大大出乎他們的意料。

小女孩快樂地接過了釘錘，開始地撫摸著它，「哥哥姐姐，謝謝你們。」

「喂喂！是哪家的父母，會讓小朋友拿這種東西當玩具啊？」伯特不敢置信地說。

「小妹妹，這、這個東西很危險，妳確定要玩它嗎？還是趕快還給爸爸媽媽吧！」奇克苦笑著說。

「這是爸爸媽媽給人家的玩具。」小女孩認真地說。

「好吧，如果妳真的要玩，也要小心一點喔！」美莉兒蹲下來摸摸小女孩的頭，「現在很晚囉，跟姐姐約好，趕快回家上床睡覺覺好不好？」

「可是，還要工作……」小女孩為難地說。

米絲黎打開樓頂的門，示意美莉兒。

「小妹妹要乖喔～要聽姐姐的話，現在很晚了，要趕快進去喔。」

「咦？」小女孩像是有聽懂了，又像是沒聽懂，但仍被美莉兒半推半就地推進了門裡。

米絲黎把門關上，「好了，希望她能趕快回家睡覺。」然後吁了一口氣。

「哈哈，不管怎樣，這件事總算結束了，你們在下面找得好玩嗎？」奇克笑著問，沒想到卻發現同伴們一副尷尬的表情，「怎、怎麼啦？」

「沒事啦！」美莉兒揮揮手，「奇克你到一邊玩去。」

「你們一定有什麼秘密吧？」奇克張口結舌地問道。

「哼！有也不跟你說，我們就是要排擠你。」

「不要這樣，美莉兒，」伯特苦笑，「算了，我得要跟你道歉，奇克。」

「為、為什麼？」奇克正百思不解，肩頭卻給阿竺一拍，少女示意他不要再繼續追究下去，奇克歪著頭，但仍接受了伯特的道歉。

「還有白琳……還有妳們。」伯特似乎下定了很大的決心，深深地鞠了個躬，「還要謝謝妳們，在我這麼冒犯之後，仍然願意救我。」

「不，那個，我想你應該只是一時的氣話，所以我沒放在心上。」白琳有點難為情地說。

「我根本就沒在意過。」阿竺率直地說，「而且我認為我們之間互相幫助也不需要說謝，因為我們是朋友。」

「雖然你沒得罪過我，但是我想說，平身吧，我赦你無罪。」美莉兒正經地說。

「妳就不必了，美莉兒。」伯特吐吐舌頭說。

奇克抬頭看看天空，「時間不早了，我們得要趕快追上隊伍。」他語氣擔憂地說：「他們現在應該已經通過第一個目的地了吧？」

「唉，沒辦法了。」坐在地上休息不到半分鐘的米絲黎只好又再站起來，「我帶大家去吧，我知道有條捷徑可以快速地通往城市花園。」

天頂的一輪明月，此時正悄悄地偏移西邊，而夜會的少年移動者們也終於要結束一夜的行程，準備回到出發的地點。

成員們的臉上雖然略顯疲憊，但仍同樣帶著充實愉快的氣氛。月夜男爵與星影女士，則像是永不知倦似地，依舊活力十足地走在隊伍的前方引導。

「今天晚上真精彩，果然城市花園就算到了晚上還是很好看。」美莉兒滿足地說。

「還有水晶大廈，」白琳接口道：「我從來不知道城裡有這麼美麗的建築。」

「還有很多驚奇的地方是妳沒看過的呢，但我想接下來一定都有機會去看。」奇克說。

「嗯！我下次也要參加。」白琳點點頭，打了一個呵欠，看來這趟旅程雖然精彩，但也頗為累人。

「可惜我們還是沒有發現夜行者的蹤影。」阿竺遺憾地說。

「有什麼關係呢？」伯特微笑著，「我們還是收穫很多啊。」

「不過還真奇怪，」奇克指著他們腳底下說：「我們出發的時候，有這座天橋嗎？」

同伴們聳聳肩，看來他們也都沒什麼印象。他們望向下方的一列平房與後院，彷彿有種似曾相似的熟悉感，難道是做夢嗎？

「好像有，又好像沒有。」米絲黎說。

「我都懷疑自己是不是被夜行者給矇眼了。」奇克苦惱地說。

「哈哈哈……」同伴們都笑了出來，這座天橋真是方便，一下子就連接了兩棟高樓。回到出發點後，隊伍們稍事休息，以回復一夜探索耗費掉的體力。

月夜男爵與星影女士站在一旁，靜靜地看著少年移動者們低聲又愉悅地交換著今晚的心得。

「你看怎樣啊！」女士問道。

「妳每次都要問我這個問題呢，」男爵微笑，「我覺得很好啊！做這些事情讓我覺得很滿足，看見這些孩子，就好像看見當年的我們一樣。」男爵彈彈手指，「妳還記得嗎，當年帶領我們的風夜國王與夢影皇后。」

「是呀是呀！」女士懷念地說：「現在回想起來真明顯，他們甚至在我們面前施展天堂漫步……為什麼那時我都不認得呢？」女士轉了個優雅的圈說道：「夢影皇后可是我當年心目中理想的女性形象呢！」

「怎麼感覺現在的妳跟她天差地別？」

「你還敢說我？修……月夜男爵，」女士語塞，嗔了一聲跺著腳，隨即衝著友人堆起一臉不善的微笑，「看我明天怎麼好好修理你。」

「我真害怕呀，星影女士。」男爵嘻嘻一笑，隨即恢復正經地說：「我常常想，也許這就是夜會的精神，雖然表面上是帶領孩子出發去尋找夜行者的存在，實際上是帶著他們走遍這座城市，認識周遭的每處地方。移動者的精神與理想便在這種不經意的地方傳承。」男爵感懷地說：「所以當我聽說七年前夜會就斷絕的時候，我就想要再把這個活動延續下去。」他敲敲臉上的面具，「這是為了過去，為了現在，也為了未來，妳說是不是，星影女士？」

「呵呵，這樣啊？」女士眼珠一轉，語帶玄機地說：「那麼，月夜男爵，你現在還相信夜行者的存在嗎？」

「我……」男爵頓了頓，然後開口說：「我當然還相信。」

「很好很好。」女士滿意地點點頭。

「那麼，該是時間替今晚的一切劃下完美的句點了，願意陪我一同閉幕嗎，我的女士？」男爵彬彬有禮地朝著女士伸出了邀請的手。

「哈哈！」女士笑著把手遞了過去，「這是我的榮幸，我的男爵。」

「各位同志，」男爵站到了廣場中央，傾刻便吸引了全場注意，「今晚的行程非常成功，我要再度謝謝你們的配合，雖然我們沒有發現夜行者的蹤影，不過我相信，他們一定仍躲在黑夜中的暗處，而且等待某一天被我們所發掘。因此，日後我們在移動的時候，一定要更加留意城市中細微的每一個角落，也許就會有意想不到的發現。」

「最後，還有一句話要送給你們，」男爵說：「夜行者一直在那，他們不曾消失，也不曾離開，即使你們很多人會因為找不到而懷疑。」男爵頓了頓，望向身旁，星影女士接著說：「相信與不相信，分野了你們，決定你們從小孩變成大人。無論如何，請你們一定要記得……」

「要始終相信。」他們異口同聲地說。

語畢，男爵披風一舞，隨著女士一同輕盈地跳向高處的平台。

「那麼，夜安，同志們，我們在下次夜會裡將繼續相見。」男爵張開雙手，華麗地說道，隨即縱身一躍，與星影女士一同在夜色裡頭消失得無影無蹤。

「他們真是華麗。」阿竺讚嘆地說。

「沒錯，月夜男爵與星影女士，他們真是我的偶像。」白琳神色仰慕地說道。

「就像一陣風，來無影去無蹤。可是時間也不早了，我們最好在爸媽都醒來之前趕快回家去。」米絲黎提醒道。

「沒錯，否則會被打屁股的。」美莉兒苦喪著一張臉說，眾人看了她這表情都忍不住笑了起來。

「好吧，那麼我們今天晚上就在這裡分別吧。」伯特說：「希望我們下次再相聚，仍然能同樣地開心。」

「我相信一定會的。」阿竺微笑著，朝著夥伴們伸出了拳頭。

其他人也一一伸出拳頭來，圍成一個圓圈，彼此交擊。

「晚安。」「晚安。」彼此道別過後，他們各自朝著自己家的方向分別離去，奇克也催促阿竺說：「我們也回家吧，得在米拉米雅起床做早餐之前躺回床上，否則可就要挨罵了。」

阿竺點點頭，兩人踏上天橋，打算一路沿著堅實平坦的橋面跑回離家最近的路上。

當經過天橋的起點之時，奇克忽然注意到橋墩上彷彿刻著什麼東西，他仔細一瞧，不禁感到謬然。

那是六個手牽手連在一起的小人圖形，浮雕在嵌陷於鋼鐵建材中的大理石版上，其中一個小人戴著一個誇張的帽子，看起來好像一隻兔子。

「這是……有可能嗎？」奇克搖了搖頭，啞然失笑。

夜行者真的存在嗎？他想。

雖然沒有人見過，但不代表他們不曾存在過。雖然有人會遺忘，但也有人再度憶起，除了移動者之外，還有人會在深深的夜裡，睜開雙眼，溫柔地關照這座城市。

點點的星光好像在對著他眨眼，以緩慢的步調行走著的夜風，像是呵欠時的吐氣那般溫柔，隨著他們越跑越快，被驚起的風不再打著瞌睡，它們也努力地奔跑起來，托起阿竺的頭髮，在奇克的眼裡，變成金黃色的彩帶。隨著夜風的催促，大片的雲朵也匆匆奔過天空的牧野。

他們沒有止步，反而繼續加速，擁有著與天空般同樣澄澈明亮眼睛的阿竺，以及掛著新月般微笑的奇克，他們像被夜空之神所召喚，捲迅的黑影，迅速掠過深暗大地，踏著崑拉比最自豪的無影迷蹤腳步，用卡羅恩都會讚嘆的果決意志衝向極限的邊境，然後他們飛進了曾經被米奇林斯所獨占過的，那無比遼闊的天空中，像兩隻飛燕，輕盈地翱翔漫步。